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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非恐同纪实(上)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1318851 0 原作者: 心同网 来自: 心同网
简介
长久以来,东非社会对性少数者的厌恶感,除了赤裸裸地对同性恋者人身攻击外,甚至用立法的方式,以国家机器压抑多元情欲性自主的空间。但非洲人天生恐同吗?其实并不然。如果我们的公民是同性恋,那他应该被判处终生 ...

东非恐同纪实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长久以来,东非社会对性少数者的厌恶感,除了赤裸裸地对同性恋者人身攻击外,甚至用立法的方式,以国家机器压抑多元情欲性自主的空间。但非洲人天生恐同吗?其实并不然。

如果我们的公民是同性恋,那他应该被判处终生监禁。如果他是个外国人,那应该用石头砸死。
——肯亚共和自由党党魁Vincent Kidaha

和世界各地风起云涌的性别平权进步浪潮相比,东非的社会氛围对当地的同性恋者来说,可能就如同吉力马札罗山山顶的空气一样窒息。长久以来,东非社会对性少数者的厌恶感,除了赤裸裸地展现在对同性恋者的人身攻击外,甚至也以立法的方式,以国家机器压抑多元情欲性自主的任何空间。

为什么同性恋无法见容于非洲社会?难道非洲人天生恐同吗?其实并不然。

一般讲到恐同,多半是将同性恋情欲与同性间性行为两者绑在一起,透过谴责同性间性行为“不道德”或“违反自然”,来污名化同性恋情欲。然而,在传统的东非文化里,性倾向跟性行为两者,却不存在着必然的关系。

以东非的坦尚尼亚为例,早在1860年代有关于该国东部的文献里,就有提到部分当地部落有着高比例的男性间性行为。 1930年代的文献也显示,坦尚尼亚南部与马拉威北部等前德属东非地区的Nyakusa族,男性在与女性结婚前,和其他族里的男性,亦会以发生性行为来作为亲密关系的展现。与异性的交配为一种为部落里生育后代的作为,并不必然跟守贞或伴侣等概念框在一起。把同性恋性倾向径渭分明地与异性恋区隔开来的概念,反而是因为与阿拉伯及欧洲远洋贸易商旅的接触,才从外界传入。

东非恐同纪实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在传统的东非文化里,性倾向跟性行为两者,不存在着必然的关系。直到英国、葡萄牙与荷兰等欧洲国家开始殖民东南非洲时,这块土地上的性少数族群处境才开始发生变化。

换句话说,在19世纪前那个基督教跟外国殖民者还没有发展高度组织化力量的时代,无论他是原生于当地传统文化习俗,或是透过与外界的交流而传入,多种情欲的实践早就存在于这块土地上,并且得到相当程度的容忍。习俗里存在对于不同的生命阶段从事不同样貌性行为的规范,却鲜少会责备特定性倾向,更遑论恐惧。

直到英国、葡萄牙与荷兰等欧洲国家开始殖民东南非洲时,这块土地上的性少数族群处境才开始发生变化。天主或基督教教士的海外宣教趋力,和殖民者亟欲有效地启蒙未开化非洲人的需求,成为一种在非洲推展现代性下的共谋。过去这块土地上多元的性倾向,也随着镶嵌在基督教与欧洲中心主义下的去野蛮启蒙思维,开始被冠上不道德或兽性的污名。

在宗教与道德治理的双重考量下,任何被白人认定为“不正常性欲”的行为,都在具有浓厚宗教语言的殖民地律法里被禁绝。而男性间性行为的发生,在欧洲人狭隘的想像里,就与男同性恋性倾向划上了等号。压抑男性间性行为,也顺理成章地变成压抑男同性恋者。

东非恐同纪实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男性间性行为的发生,在欧洲人狭隘的想像里,就与男同性恋性倾向划上了等号;压抑男性间性行为,也顺理成章地变成压抑男同性恋者。

殖民者的姿态:异性恋霸权

任何人意图与他人进行违反自然法则的性行为、与动物发生性行为,或是允许另一名男性对她或他进行违法自然法则的性行为,即属犯罪。处30年以上有期徒刑至无期徒刑。
——坦尚尼亚刑法第154条

然而,高压政策并非一直都是殖民者在这块大陆上的治理基调。随着19世纪末西方医学把同性恋视为一种性欲倒错的疾病,同性恋情欲在被疾病化的同时,也某种程度上不再如过去般被视为后天个人选择下的道德错误。殖民地政府对于同性恋者的处罚,亦不再如过去那么地严苛。

甚至在1930到50年代的南非开普敦、德班等较为欧化的大城市,还出现了过女装变装的男同性恋与跨性别次文化。而在盛产矿物的南非多个矿场等,殖民者对于频繁出现的男性间性行为,亦展现出一定程度的默许。以坦尚尼亚为例,虽然对同性恋处以重刑的法令早在殖民时期就存在,但是实际上根据这项法令而被逮捕并处刑的人,在近代以前却是少之又少。

对同性恋宽容的黄金时代并未持续太久。随着二战的结束,同性恋在东非的处境再度恶化。这一次的推手,是性别化的非洲民族主义,以及急遽扩张的外来基本教义派基督教会。

东非恐同纪实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曾经,南非开普敦、德班等较为欧化的大城市,也出现了过女装变装的男同性恋与跨性别次文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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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同性恋采取高压政策并非是亘古不变的治理基调,曾经,这块东非大陆也有对同性恋表达宽容的温和时期。

谈到东非土地上恐同与民族主义在东非产生连结,其中一个起源,是前英属罗德西亚的白人政权。随着殖民母国力量在二战后的急剧衰弱,以及非洲民族主义的兴起,罗德西亚的白人正面临到少数统治正当性濒临瓦解。黑人在见证了两次大战下白种人的崩坏后,早已不再相信其灌输的种族优劣阶序。

在这样的脉络下,独当一面、阳刚、勇敢,在某方面来说近乎美国西部牛仔般的性别气质,成为了1960至70年代罗德西亚白人统治阶层里,一个被建构出来,用以重建白人道德统治高度的种族想像。对那些不符合阳刚性别气质,损及“白人统治者的道德高度与文明形象”的白人男同性恋者,则随着与黑人武装运动日益白热化的斗争,而采取更严苛的刑罚来压抑。

在罗德西亚白人政权于1970年代末终结之后,透过排挤性少数来强化我族认同的压迫手段,却没有因此在东南非洲消失。深受白人优越主义影响的非洲人,也内化了白人论述里“异性恋作为唯一文明且道德的情欲”观念。独立后亟欲证明与白人一样具有治理国家能力的非洲本土统治者,因而无缝接轨地将前述独尊异性恋情欲与阳刚气质的种族主义论调,挪用在建立非洲民族性的认同上。并将男同性恋者,打成妨碍非洲人振兴的败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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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经殖民与独裁政权的“洗礼”,同性恋被严苛的刑罚压抑。图为乌干达同性恋平权运动者,喊着我们要和平,却遭警方驱离。

这点在辛巴威独裁总统穆加比身上可见一斑,他说:

我对于同性恋社群感到极为愤怒,他们与我的良知严重违背,是一群不道德且令人厌恶的人。他们既违反自然规律,也违反我们非洲社会传统文化。 ......我们必须致力于重振那些让我们之所以够格作为人类的传统价值观,绝对不能允许这种(同性恋)动物般的行为在我们的社会发生。如果你们看到有人自称男同性恋或女同性恋,请把他们抓起来,交给警察!

同性恋不只是一种个人的情欲选择,更被用来当作一个西方和传统非洲价值观之间的尖锐区别。而将同性恋塑造成一种西方外来的产物,也让打击同性恋成为一种对抗殖民主义,彰显非洲民族性和自我价值的方式。


在民主不彰的东非,透过打压“不道德”且“愧于作为一个非洲人”的同性恋者,更能让执政者借着激化社会对少数人的矛盾,转移施政不力的压力,巩固自己的独裁统治地位。 “反对同性恋情欲”,成为区域内后殖民时代的非洲国族认同建构里,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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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非版的护家盟:肯亚也曾经发生激烈的反同运动,其主张同样是要维系“家庭价值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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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民主不彰的东非,打压“不道德”且“愧于作为一个非洲人”的同性恋者,也成为独裁执政者激化社会矛盾,转移施政不力的一种统治手段。

保守教会的纯洁乐土:立法禁止非洲同性恋

外来基督教会晚近在非洲的蓬勃发展,更是性别化的种族主义氛围下,让恐同氛围得以迅速在民间扩散的一股高度组织化的力量。

在1910年代萨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区,只有9%的人口信仰基督宗教。这个数字在过了100年后的2010年跃升为63%。在东非,基督宗教与伊斯兰教构成了当代主流的两大信仰。基督教在这块土地之所以能快速扩张,与1970年代后来自美国的福音教派,有着紧密的关系。当信仰伊斯兰教的乌干达独裁者阿敏(Idi Amin)于1979年被推翻后,伊斯兰教在乌干达被取得政权的反阿敏势力严重迫害。宗教势力的翻转,也让美国福音教会,开始有在东非土地根植影响力的机会。

夹带着现代医学与人道援助进入这片土地的教会,很快的就得到了这百废待举的国家里多数人的支持。在非洲的传教却随着慈善发展工作,随着人们因为卫生条件被改善,物质匮乏的处境被解决,而得到长足的进展。人们在感激教会的协助之余,也接受了福音教派传播的激进保守性别论述。

随着1990年代美国LGBT平权运动风起云涌,保守教会在美国逐渐失势之时,非洲成了这些被淘汰且过时的宗教势力,一个相对大有可为的“纯洁乐土”。而美南浸信会牧师帕特.罗伯森(Pat Robertson)创立的基督教广播网(Christian Broadcasting Network,CBN),更是透过旗下的广播与电视频道,在非洲社会传达保守基督教观点的意识形态。

CBN与教会,在草根人道援助与流行文化的两个层次上,合力建构符合基督教保守教义的社会规范,罗伯森甚至在CBN主持了一个名为“700 club”的节目,透过节目散布对LGBT不利的言论,深植人们对于性少数的恐惧。倍感讽刺的是,基督教基本教义派无孔不入地散播恐同思维的举动,竟与当地伊斯兰教基本教义派意外地合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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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来基督教会晚近在非洲的蓬勃发展,更是性别化的种族主义氛围下,让恐同氛围得以迅速在民间扩散的一股高度组织化的力量。图为美南浸信会的年会活动,雕像是著名的浸信会牧师葛培理。

从非洲基督教会对同性恋者的论述里,其实可以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:作为百分之百的外来者,教会却总能堂而皇之地,将基督教义与东非本土文化两个看似冲突的东西结合,营造出双重正当性的反同论述——东非传统文化就是基督教文化,非圣经所允许的事务,也就不属于东非传统文化。

当代非洲人身份认同的构建中,“身为异性恋”和“信仰基督”两者,被教会操作为不可分割的必要元素。这种思维下,神职人员会告诉你:非洲是基督教最后的一片净土,绝对不可以被不道德且来自西方的同性恋陋习给污染而蒙羞。

然而,任何熟知欧洲殖民者大猎非洲历史的人都知道,基督宗教跟多数非洲地区的传统文化之间,其实是矛盾的。以宗教之名,对非洲传统部族巫医等传统部落核心的泛灵信仰神职人员,所进行的中世纪式猎巫迫害,到现在还频繁地在这块大陆上出现。

如果不是基督宗教在这块土地长久以来透过殖民者国家暴力,相当程度摧毁与压抑了非洲当地传统信仰体系,并透过战后各种慈善与国际援助,在非洲社会在促进发展的同时强力传教等背景因素,“传统文化”的话语权也不会被基督教绑架,而变成一种纯然架空于史实,由外来者在幕后操弄的非洲本土论述。

基于性道德意识形态的相似性,福音派教会与前述非洲国族主义者之间,亦建立了共谋关系。介入国家政策制定来伐害同性恋者人权的行为,更随着其信仰势力的扩大,从乌干达陆续扩散至肯亚、坦尚尼亚、辛巴威等东非其他国家,甚至远到西非的奈及利亚、甘比亚等国家。

东非恐同纪实:殖民幽魂,以神与传统为名

随着东非当地LGBT社群缓慢茁壮,保守势力眼中的“异性恋净土”开始受到挑战。如乌干达LGBT运动,在2016年来到第三届,从“Mr and Miss Pride”选拔赛中脱颖而出的人,将成为年度代言平权运动的“大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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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世界各地风起云涌的性别平权进步浪潮相比,东非的社会氛围对当地的同性恋者来说,可能就如同吉力马札罗山山顶的空气一样窒息。但近年平权意识声音总算浮出,除了乌干达,肯亚也开始有组织性的同志平权运动(如图)。

随着2000年后性别平权运动在欧美与亚太的遍地开花,教会更为担心会失去对非洲社会的控制。这也促使其更加积极地把对同性恋者的压迫,偷渡至非洲国家的立法进程里:1998年,坦尚尼亚政府便通过性犯罪特别法案,将过去刑法里的犯下不自然性行为罪的刑责,从14年大幅上修至30年以上至无期徒刑(虽然加重同性间性行为的罪责,但该法案却也禁止了女性割礼与人口贩运)。

而当2010年,辛巴威准备起草新宪法时,前述CBN的创办人罗伯森牧师旗下的律师事务所——美国法律与正义中心(American Center for Law and Justice, ACLJ),在非洲成立了据点,来作为训练东非当地的法律工作者游说立法机关,把带有基督宗教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写入法律的机构。 ACLJ的执行董事Andrew Sekulow甚至愿意提供坚决反同的穆加比总统政策游说上的协助,让其得以成功地让辛巴威社会以压倒性的支持票数,通过将禁止同性婚姻等条文纳入新宪法。

随后乌干达亦在2014年修法,将同性性行为的刑事处分从14年以下有期徒刑改到无期徒刑;西非的奈及利亚也于2013年,通过的禁止同性恋婚姻法案,这些立法运动的背后,都有着福音教会非常强大的政策游说力量在支持。

如今,即便是在对同性恋者最宽容的南非,也遭遇到保守势力激烈的反扑。南非在2006年透过修法,成为非洲大陆上唯一允许同性恋者享有注册结婚权利的国家。至此之后,各种试图再次修法的恐同动员,便从没停止过。

今年12月12日,以保守福音派教徒与天主教徒组成的南非国家婚姻组织,更发表了“开普敦宣言”,意图透过成立全球性的反LGBT团体——国际家庭组织(IOF),来串连起各国反LGBT势力,强化反对性别平权组织之间的国际支持网络。

IOF在南非等国发起连署,要求政府“抵制西方日益增长的文化帝国主义,以及带有殖民色彩的婚姻意识形态”,并已获得两百万人的连署支持。这也显示出光有进步的立法,而没有积极去歧视的社会工程,性少数者的权益仍就会一直处在威胁中。结构性的同性恋歧视,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,于这块土地上横行无阻。随着近代西方世俗个人主义观念下性自主意识在这块土地的启蒙,保守势力眼中的“异性恋净土”,正随着LGBT社群在打压中缓慢的茁壮,而日益被挑战。保守势力的压迫的力道,也在近代更加蛮横。

东非社会虽然已经不再如过去频繁发生将同性恋者杀害的事件,然而极端反同的社会氛围,却始终竭尽所能地扼杀同性恋者的人权。

东非性别平权的路,至今仍走得步履蹒跚。

来源:心同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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